父亲的手

　　父亲去世有10年了，每当想起父亲和他的一生，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父亲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爷爷的早逝，让作为长子的他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为了养家糊口，他刚上了几天学就不得不辍学，白天到农田里劳作，晚上回去还要拖着一身疲惫编藤椅，好到集市上卖几个钱供弟妹上学，一双日夜操劳的手常常打满了血泡。

　　闹饥荒的年月，他把一家人接到新疆，待姑姑和二叔都安定下来结了婚，父亲才最后一个成了家，成家后又把断了腿的奶奶接来养老。

　　母亲是家属，在农场连队，父亲靠每月不足40元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但父亲知足而乐观，他的工作是给连队后勤班养牲畜，年轻时的父亲好像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每天都拣最脏、最累的活干。几十年如一日，从无怨言。

　　下班后，他又和母亲扛着锄头侍弄家门口的那方小菜园。干活前，常见父亲往满是老茧的手掌里吐口唾沫，两手搓搓，就开始握着农具锄地，他锄地时专心致志又一丝不苟。

　　我从他和母亲锄地的神态里常常能感觉到他们对土地深厚的感情。父亲母亲在暮色中相伴着荷锄而归的情景成了我记忆深处一幅最美的画面。

　　父亲终日忙碌，平时没空过问我，但再忙他总要为我做一件事：每逢开学时，他都会拿出一沓事先准备好的结实的细牛皮纸给我包书皮，一双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着那些飘着墨香的新书，这时候他总是动情地念叨：有文化多好啊。

　　我领到的新书经父亲的巧手包装，穿上了精美的外衣，父亲包的书皮是班里最精致漂亮的，这常常令我引以为傲，并成为我发奋学习的动力。

　　记得每次割完麦子，父亲还会握着一把金黄的麦秆，折、绕、穿、叉，只一会儿工夫，就编出小鸟、小鱼、小板凳、簸箕等小玩艺。这些金黄的小工艺品散发出麦秆的香味，栩栩如生。

　　有一次我正在外面爱不释手地把玩它们，却被邻居家的小男孩一把抢走了，我气得大哭，非拉着父亲到他家算账，父亲说：“算啦算啦，他喜欢就算咱送给他的，做人要厚道宽容些”。从那以后，父亲每次都会用麦秆编两份小工艺品，一份送给那个小男孩。

　　父亲临终时，我趴在他床前，看见他的手指关节因风湿而严重变形，满是老茧的双手粗糙僵硬，手背上青筋暴突，他消瘦黯淡的面颊和这双同样消瘦的手无声地讲述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充满艰辛的一生，种种往事浮上心头，我泣不成声……

　　父亲用双手勤劳一生，虽没能为我家致富，但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孟驰（石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