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力：新疆七匹狼的“诱惑”与困境？

    一次偶然的邂逅，他将两只失去母亲的小狼带回了家，从此，走上了救护野生动物的温暖而艰辛的道路。他就是新疆民间开设野生动物救护站的第一人阿迪力·托乎提。6年过去了，他救治了7匹狼，天鹅、棕熊、北山羊、天山马鹿等数十只。其中一部分成功放归大自然，但那7匹狼至今滞留家中，难以实现野放。除此之外，他还面临资金、场地、动物伦理等诸多困境和质疑……

遭遇“七匹狼”

    6月27日，在和静县巴音布鲁克区的一个家属院里，记者见到了被称为民间开设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第一人的阿迪力·托乎提。
    今年33岁的阿迪力与野生动物的缘分，是从6年前开始的。
    2002年春的一天，阿迪力在山里放羊，他在一处泉水边洗脸时，隐约听到草丛里有微弱的声音。他扒开草丛一看，两只“小狗”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仔细看时，它们的尾巴比一般的狗要粗壮。阿迪力这才明白，这是狼！此时，小狼身上尚有白色胎毛，看起来出生没多久。一匹小狼的右后腿还在流着血。而它们的母亲，那匹母狼已经死了。
    从小喜欢动物的阿迪力动了恻隐之心。他难以想象，两条没有母亲庇护的小生命怎么活下去！他决定将它们带回家。
    阿迪力给小狼喂牛肉干，小狼不吃；换成牛奶，小狼一下子有了胃口，“吧嗒”“吧嗒”吃得很香。
    小狼一天天地长大了。由于家里院子小，阿迪力将一匹狼放到亲戚家代养。在他身边的小狼则有了一个可爱的名字“阿提”。“这是日本电视剧里一只小狗的名字，我特别喜欢那只小狗。”阿迪力说。
    如今，他救治的狼共有7匹。有些是他自己“捡”回来的，有些是牧民送过来的。隔三岔五的，阿迪力开着皮卡车，带着“狼群”到草原上放风，让它们自由活动。
    在七匹狼中，“阿提”跟他交情最深。它喜欢跟阿迪力一起玩耍，尤其喜欢跟他一起“踢”足球。“我把球踢得远远的，它就飞快地跑过去捡球。两个前爪抱上球就不放。”阿迪力说，如果他出门一段时间，最牵挂的还是狼。“我每天都要打电话问狼吃得怎么样。”
    阿迪力回来，“阿提”会首先扑上去迎接，两只前爪紧紧搂住他亲热一番。
    阿迪力曾试图把所有的狼放到一起养，却发现狼们互不买账，打斗得不可开交，于是，只好将它们一个个分开单独喂养。因此，阿迪力家的院子里摆满了铁笼子，还把父母家的院子也占用了。
    他的妹妹阿米娜说：“哥哥喜欢动物，我们慢慢也喜欢上了这些野生动物。就是花钱得很。”
    都说狼冷酷无情，阿迪力的感受却是：“狼对人也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阿提’就是这样。”有人曾出两万元要买他的狼，他不卖。还有人要用“现代”车跟他换一匹狼，他也不愿意。“他们对狼不好怎么办？多少钱我都不会卖的！”阿迪力说。

遭受质疑

    阿迪力把狼和其他凶猛野生动物拿回家救护驯养的做法，招致了一些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质疑。
    首先感到不安的是阿迪力家周围的居民。
    听说阿迪力在家里养了狼，周围的人都很害怕。一位老人劝他说：“孩子，狼咬牲畜，还咬人，养不得！”但阿迪力听不进去。
    于是，阿迪力家成了众人畏惧的地方。记者在阿迪力家采访时，他家的院门是开着的。阿迪力不停地跟“阿提”玩耍，“阿提”四脚朝天地任凭阿迪力挠它的痒，显得很享受的样子。而此时路过这里的两个女人，见到院子里用铁链拴着的狼，立即绕道而去。
    阿迪力所在的巴音布鲁克区，先前曾有居民养过小狼。但后来，养大的狼咬死了主人家的不少羊。这一经历让这里的人“谈狼色变”。
    目前，阿迪力饲养的7匹狼分别被关在两个院子里的7个小铁笼里，并用铁链拴着脖子。这种方式，也被一些人认为“不人道”。
    阿迪力说：“我不觉得用链子拴着它们不好。如果不关在笼子里，它们跑出去不是被人打死，就是找不到吃的饿死，那才可怜呢！”
    阿迪力与狼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招致了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抨击。有人直言不讳地指出：“你救了它，就等于害了它。它们长期和人呆在一块，就再也回不到大自然中去了！”
    阿迪力回应道：“如果当初不救它们，它们肯定活不了，别的狼群是不可能收留它们的。难道我救错了吗？！”
    自治区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处长朱福德说，国家对于个人驯养野生动物是有严格规定的。
    他说：“北山羊这样的一级保护动物需要得到国家林业部门的批准；棕熊这样的二级保护动物需要得到省级林业部门的批准；狼这样的非重点保护动物，需要得到州林业部门的批准。”
    记者向阿迪力了解这方面情况时，他说，目前，除了刚刚救回来的一头天山马鹿，他救治驯养的棕熊、北山羊、狼都有合法批文。
    巴州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有关负责人也证实，他们帮助阿迪力办理了批文。该处负责人阿不都热合曼指出：“这一方面是为鼓励私人救护野生动物的积极性，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规范私人救护驯养野生动物的行为。”

野放的困境

    为了了解狼的习性，阿迪力专门找来了小说 《狼图腾》和畜牧方面的书看。为掌握实际技能，去年夏天，他专程到天山野生动物园进修了一个星期，学习养狼的方法及怎么为狼治病等。
    今年春天，巴音布鲁克区的居民家不少狗得了传染病死了。阿迪力很着急，便给狼喂了板蓝根。结果，狼们安然无恙。
    阿迪力给狼定的食谱是这样的：早晨8点开早饭，一匹大狼吃一个羊杂碎；中午，一匹大狼吃一个羊头，有时，喂3公斤马肉或牛肉；晚上，吃肉和包谷面熬成的糊糊。一天喂两次水，一次喂3公斤。
    一年下来，7匹大狼总共要消费10吨肉！阿迪力开玩笑说：“可以开一个肉联厂了！”
    用于治疗的板蓝根和消炎药，阿迪力每次都是大包大包地买回来。
    救治和喂养没有难倒阿迪力，但是，一个问题越来越凸显，而且无法回避——
    2003年夏天，阿迪力有意将两匹小狼放走。临走，他摸着小狼的脑袋说：“你们是狼，你们要回到大自然中去，那儿才是你们的家。”
    他将小狼放到一个山谷里后，躲到老远的地方观察。正巧，远处来了一个狼群，阿迪力心想“机会来了”。
    但狼群似乎闻到了小狼身上的“人类”气息，它们扬长而去，根本没有接纳它们的意思。两匹小狼踯躅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迪力看到了这一切。但他还是悄悄起身走了。
    等他回到家时，却发现小狼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他了！阿迪力后来又野放过一次狼，仍然没有成功。
    对成年狼的野放，阿迪力也很挠头。实际上，阿迪力对其他几匹成年狼都曾实施过野放，但均未成功。“它们会追赶我的车子，生怕被落下！”阿迪力说。
    “实话说，比起天鹅，野放狼的难度大多了。我先后救治了15只天鹅。伤好后，全部拿到开都河边放走了。我还救过一只马鹿，伤好了也放走了。可狼却完全不一样，我没料到这么难。”
    尽管如此，阿迪力想实现狼野放的决心仍很大。他计划从今年8月份开始着手野放训练。“让它们先练练抓旱獭的本事，然后再练习抓羊。等到训练差不多了，再进行野放。”
    记者问他，如果一直野放不了怎么办？他答：“野马野放都试验了很多年呢，我有这个准备。反正一定要试。”
    自治区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处长朱福德指出：“原则上，救治好后要尽量野放，但一些暂时野放不了的动物，在履行了合法手续后，可以边饲养边供人观赏。”

林业部门相助

    对阿迪力来说，除了野放这个难题外，资金的困顿也早已显露。
    阿迪力家中原先有2000只羊，为了解决救护经费问题，他陆续卖掉了1700多只羊。“今天卖一只，明天卖一只，羊越卖越少，没办法，狼等着吃肉啊！”
    阿迪力算了一下，几年下来，他花掉了三四十万元。“一个月就要花掉一万多元，主要是买（狼）吃的东西，还有药品。”现在他雇了两个人专门给他喂狼，每月每人开600元工资。
    眼看羊卖得差不多了，得想别的找钱路子。于是，阿迪力和朋友做起了倒腾羊的生意，把巴音布鲁克的羊拉到乌鲁木齐宰杀贩卖，从中赚取些差价。
    从去年开始，他种了200亩 “恰麻菇”（学名蔓菁）、黄萝卜和洋芋。阿迪力称“这里海拔高，病虫害少，种的菜不上化肥，不用农药，是绿色天然食品，好卖。”同时试养了100只鸭子，夏天放到草原上吃蝗虫。结果，拉到乌鲁木齐后，一只鸭子卖了60元钱。
    因此，阿迪力决定今年扩大养殖规模——养2000只鸭子、1000只鸡！“这样，能解决一些救治资金。”阿迪力说。
    自治区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处长朱福德说，国家目前没有设立专项的野生动物救护资金，因此，直接给阿迪力拨付资金显然行不通。
    朱福德说，以前，各地州普遍缺少专门的野生动物救护馆舍和专业人员，因此，发现受伤的野生动物一般送到天山野生动物园救治。
    考虑到阿迪力多年无偿救护野生动物以及目前面临的困境，当地林业部门决定“拉他一把”。
    记者从巴州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处了解到，今年3月，巴音布鲁克国家级天鹅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和阿迪力签订了一份合作建设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协议。
    根据协议，双方将在距离保护区两公里的一个地方，建一个野生动物救护中心。阿迪力将为此投资200多万元进行馆舍、围栏等多项建设。“到时候，我要给狼盖宽敞的房子，让它们生活得更舒服。”阿迪力说。另外，他被批准种植2000亩草料、1000亩胡萝卜，以解决野生动物的饲料问题。
    保护区管理局还计划给他提供冬季供野生动物居住的场馆。
    巴州林业部门有关负责人表示，将适时考虑把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场馆向游客开放。
    至于向游客开放后获得的收益如何分配，阿迪力说，还未仔细考虑。
    “反正，只要有需要救护的动物，我都会救！因为我喜欢动物！”阿迪力肯定地说。
    （文/图 本报记者 钱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