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出土的唐代宦官俑。
古已有之
傀儡戏是用人体的替代物——傀儡从事演出的活动,以之模仿人的舞台行为来获得表演效果。傀儡戏在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它的踪迹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年代。《史记·孟尝君传》中记载“见木偶人与土偶人相与语”,说明先秦时已有木偶和土偶了。
东汉《风俗通》、唐朝段安节《乐府杂录》、杜佑《通典》、《后汉书》及《旧唐书》等,均有傀儡戏活动的相关记载。据说古代葬礼中用来殉葬的“俑”,与傀儡戏有直接而深远的关系。
木偶戏源于古代武俑,据《旧唐书·音乐志》载:“歌舞戏,有大面、拨头、踏摇娘、窟儡子等戏,玄宗以其非正声,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
又云:“窟儡子,亦云魁儡子,作偶人以戏。善歌舞,本丧家乐也。汉末始用之于嘉会。齐后主高纬尤所好。”说明至少在汉代已有了木偶戏这种戏剧形式,后统称傀儡戏。
傀儡戏在古籍中多有记载,但新疆古代是否有傀儡戏?专家们认为,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宦官绢衣木俑、彩绘女舞俑,与唐初的傀儡戏有密切的关系。
这座墓共出土宦官俑7件,保存完整的有两件,现收藏于自治区博物馆。只见其中一个宦官俑身穿黄色花绫长袍,腰束黑色纸带,脚穿黑长靴,站立在方座之上,歪嘴斜目,表情滑稽。
这批绢衣木俑的制作方法十分独特,其形象、表情和装饰都与一般殉葬的俑有所不同。这里出土的宦官俑制作方法,是先用木头分别雕出头部和胸部,在胸部的左右两侧各钻一孔。
头、胸部粘合后再接到长方形木柱上,木柱下部两侧贴附片状腿足,使其站立。两侧则用纸捻成臂膀。外面再穿黄色丝织衣袍,头、胸部打磨光滑后,再打上粉白色底,然后施彩绘,并精细描绘出眉毛及发饰等。
这种纸臂绢衣的木俑,便于表现各种舞蹈动态,而且衣着真实,宛若真人,与唐朝文献中记载的木偶基本一致。
如唐代文人罗隐在《木偶人》一文中谈到傀儡的制作时说:“以雕木为戏,丹绘之,衣服之。虽狞勇态,皆不易其身也”。这里的“雕木”是指雕刻出木偶头部和其他部分;“丹绘之”,是用色彩描绘出木偶的五官和发饰;“衣服之”,是给木偶穿上服装,使其成为完整的偶人。所以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彩绘绢衣木俑,与唐代文献记载的傀儡十分相似。
丧葬习俗
傀儡戏表演的内容大多来自历史典故或现实生活,是表演歌舞、戏曲,以娱乐世俗的,十分注重人物神情的刻画。
如彩绘舞女俑穿着华丽的丝绸服装,表现了轻歌曼舞的情景,表情严肃但充满活泼的气氛;而宦官俑歪嘴斜目,表情滑稽,再现了“黄衣使者”欺下媚上的丑陋形态。
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彩绘绢衣宦官俑和女舞俑,有可能是当时吐鲁番贵族庭院内表演的傀儡道具。也有学者认为,这些绢衣木俑主要用于丧葬仪式中的“丧家乐”。
汉唐时期上层贵族阶层在举行丧葬仪式时,有用傀儡表演歌舞伎乐的习俗,称其为“丧家乐”。唐代文人段成式《酉阳杂俎》记载:“世人死者有作伎乐,名为丧家乐”。杜佑的《通典》称:“窟儡子,亦云魁儡子,作偶人以戏。善歌舞,本丧家乐也。”
唐开元年间(713年-741年),傀儡戏日趋兴盛,丧礼中傀儡盛行。唐人封演撰《封氏闻见记》中载:“天宝后送丧,祭盘高至八九十尺,用床三四百张,穷极技巧。大历(766年-779年)中,太原节度使辛云京葬日,诸道节度使使人修祭。范阳(今北京)祭盘最为高大,刻木为尉迟鄂公突厥斗将之战,机关动作,不异于生。祭讫,灵车欲过,使者请曰:‘对数未尽’。又停车设项羽与汉高祖会鸿门之象。良久乃毕。事毕,孝子陈语使人:‘祭盘大好,赏马两匹’”。
这段记载生动地描述了唐代显贵送丧的习俗,道出了唐时北京地区的傀儡戏已很具规模了。此后,在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中,描述过以傀儡表演崔莺莺的故事。
吐鲁番魏晋南北时期,为了躲避战乱,中原各地的很多汉族居民陆续迁到吐鲁番地区。
到了唐代汉族居民不断增多,他们把中原的丧葬等生活习俗也带到吐鲁番地区,所以丧葬时表演歌舞,在古代新疆存在的可能性很大,这些绢衣木俑有可能正是“丧家乐”的傀儡。
灵魂安息
另外,在丧葬时表演傀儡戏的目的,主要是满足人们驱邪避祸心理需求。与一般戏剧演员相比,傀儡艺人更像是古代的巫士。
因其常与祭祀仪式一起展演,被观众认为具有驱邪保吉本领,所以老百姓更习惯于将傀儡戏推为“百戏之首”。唐武宗会昌三年(843年)闽人进士林滋所撰《木人赋》,谓“其时傀儡‘贯彼五行,超诸百戏’”。
因为木偶剧满足了人们驱邪避祸的心理需求,则其艺人与普通人有本质上的不同。戏中傀儡的神秘力量,是艺人的双手赋予的,人们认为只有艺人坚定地信奉神灵,这神灵才能使他手下的傀儡充满活力,就会使妖魔鬼怪见到这种仪式性表演而退避三舍。
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还出土了面目狰狞令人恐怖的镇墓兽和天王踏鬼俑,与这里出土的绢衣宦官木俑、彩绘女舞俑一起,起到“守护神”的作用,使死者的躯体免遭侵扰,灵魂得到永久安息。
(文/图 自治区博物馆研究员 阿迪力·阿布力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