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4月，候鸟回归乌伦古

　　4月，冰雪融化。成千上万只候鸟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停落在广袤的乌伦古湖，宣告春天的到来，相互间展开激烈的爱情竞争。它们艳丽多彩，随季节变化无常的羽衣，给人们带来美的享受。它们忽高忽低地飞行着，被人们称为飞行的花朵。它们奇奇怪怪的鸣叫声，好似美妙的旋律。
    从自然中获得快乐，是一个人最大的快乐之一，这篇乌伦古湖观鸟日记，会让你获得心灵与自然的对话。

4月1日
热盼观鸟

　　4月，隆重登场的小生命就是迁徙的候鸟，它们像汹涌的浪潮，大批从南方飞来。鸟儿的到来总会给我们的生活增添无穷的生机和乐趣。
    乌伦古湖是中国十大淡水湖之一，水域面积1035平方公里，是众多候鸟迁徙的驿站。从每年的4月初开始，会有成千上万只鸟儿在湖面上停留。
    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和中国科学院鸟类学家马鸣先生相约同去观鸟。我掐着指头，巴望着4月快一点到来，我不止一次把电话打给福海县宣传部的庄小颇，急切地问，怎么样，鸟儿来了没有。他总是说，再等一等，还没有大批到来。
    终于，我们踏上了观鸟的路。从乌鲁木齐出发，沿216国道一路朝前驶去。周围是一片褐色的山峦和大地，近处有一小片树林。马鸣走进林子仰头在空中搜寻，一只戴胜，一只红隼，一只凤头麦鸡，是我们前往乌伦古湖途中的收获。戴胜长得极其漂亮，有彩色的花冠。凤头麦鸡，头上顶着一朵花，求爱时，这朵花就张开了，像一把扇子。很快，它们就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福海县，县城距乌伦古湖只有20多公里，城内很安静。有几只早到的鸟儿在城市上空飞过时，慷慨地光临了我的屋子，有一两只发出 “叽唧唧叽”细碎的鸣叫声，从我住的屋子的落地窗前飞过，它们甚至停落在阳台的栅栏上，静静地休憩。
    我想它们是太疲惫了，它们刚刚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长途跋涉。

4月2日
野鸭求偶

　　清晨，乌伦古湖小海子——吉力湖南大湾。天气晴朗。
    我们是慢慢靠近湖边的，轻手轻脚，从望远镜里，观看一会，再朝前一点一点接近。鸟儿的身姿就像一个蒙太奇镜头，从小到大，进入我们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初，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覆盖着湖面的广袤冰雪上面停落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是最先到达的野鸭。每一年，它们总是喜欢以极其壮观的景象共同宣布春天的到来。我们遵守观鸟的规矩，尽量不要离得太近，鸟儿一旦被惊飞，就会 “人去楼空”。
    这天看到的野鸭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有十多个种类，包括翅麻鸭、针尾鸭、绿头鸭、白眉鸭、翅嘴潜鸭、凤头潜鸭、秋沙鸭等。
    许多野鸭簇拥在一起戏水。5只针尾鸭笔直地站立在冰面上，发出一种高而粗哑的鸣叫声，有点像萨克斯的低音旋律。
    赤嘴潜鸭把屁股朝天撅起来，一头扎进水里，找吃的去了，湖面上露出的脑袋就像一个一个雨后的蘑菇。
    这些野鸭在湖面上展开各种表演，它们在水上翻跟头，扎猛子，上去，下来，发出动听的求偶声。眼下正是鸟儿们的求偶期，尽管湖面上还结着冰，几乎所有的鸟儿都已开始了爱情的角逐。一派闹哄哄的景象，好像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情欲。
    我们粗略数了一下，只在这一片水域，就有几千只野鸭。
    我接近沙滩，留心察看各种鸟儿的小脚印，单看脚印，就会令你大吃一惊，可以想像出有多少只鸟儿光临了这片湖面。而这天，我们看到的鸟儿就包括：蓝点颌、针尾潜鸭、白眼潜鸭、白鹡鸰、鱼鸥、鸬鹚、灰雁、猎隼等20余个种类。
    鸟儿迁徙的路径，通常是固定不变的，它们往往沿着一定的地形，比如河流啦、海岸啦、山脉等飞行。雁类和鹤类喜欢热热闹闹，成群结队，时而排成“一”字形，时而排成“人”字形，家燕等体型较小的鸟儿喜欢结成小群，而猛禽的迁徙既孤独又桀骜，它们都是单独飞行。
    据说，最后飞来的鸟儿，都是那些羽毛华丽的，它们要等到大地上长出足够多的青草，能够遮挡它们的身体。因为它们明白，若是飞来得太早，大地上光秃秃的，它们的毛色太显眼，很容易成为猛禽的美餐。
    鸟儿们一路迁徙，非常辛苦，并且沿途充满了险情，因为有许多困难和灾难在等待着它们。比如，浓雾会突然出现，像一堵墙那样围住这些长途旅行者。它们在潮湿的昏暗里，迷失方向，糊里糊涂横冲直撞，撞在看不见的陡峭岩石上，撞在电线杆上；海上的暴风会刮断它们的羽毛，折断它们的翅膀，把它们吹到离海岸很远的地方；天气若是突变，骤然降临的寒冷，会使有些鸟儿经受不住，冻死在半路上；成千上万只的鸟，会死在猛禽的力爪下。
    在这个时期，有许多猛禽集合在飞行的路线上，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享受一顿一顿的美餐。也有成千上万只候鸟死在捕鸟人的网中。
    尽管如此，鸟儿旅行者们，依然以勇敢者的姿态，冲破浓雾，冲破艰难险阻，朝它们的故乡飞来。
    我在想，鸟儿们在长距离的旅途中，会不会迷失方向呢？它们迁徙往返数千公里，靠什么来识别方向呢？夜晚回到旅馆，我查阅了马鸣先生主编的 《新疆野鸟观赏与研究》，从中得知，这其实是一个困扰人们多年的难题。
    靠北极星、太阳、月亮还是地磁？科学家通过雷达、卫星跟踪和遥感技术等方法监测到鸟类在飞行时主要依靠视觉。鸟儿们的视觉是所有动物中最发达的。它们通过天空中日、月、星辰的位置来确定飞行的方向。
    此外，还根据地形、河流、磁场和紫外线等的感知和记忆，这些可能都是鸟儿飞越数千公里却不会迷失方向的原因。

4月3日
群鸟秀美

    我们从福海县城出发，沿东南方向，到达乌伦古湖东河口附近。
    徒步穿过荒漠草原，一眼望过去，整个河床都是干涸的，一滴水都没有，一脚踩下去，扬起的尘土很呛人。这正是乌伦古河，据说这一段流程已连续两年断流。
    在对面一块岩石上，有一些鸟儿的身影。马鸣接过望远镜说，那是鸬鹚。那是一个很大的群体，足有几十只。看起来，它们正在集会。
    后来的几个小时，马鸣和王勇忙着拍照，我却像一个游侠一样，漫步于一个布满石块的山坡上。
    一只黑顶麻雀，先前还是蓝色天幕上的一个小黑点呢，不知哪一个空隙，就落在一棵高高的草尖上，轻轻晃动。它的微鸣是最美妙的晨音。它在草尖上荡秋千，玩够了，又迅速地从草地上掠过，一头冲向半空中，令人猝不及防。
    “滴滴滴。”草丛里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我循着声音悄悄爬过去，一只鸟儿正在草丛间欢快地觅食。抬头的一刹那，它的颈和腹部两大片金黄色的羽毛闯入我的眼睛，非常耀眼。它的背部披着灰黑色和白色相间的花衣，尾巴像一把利剑，约一指长。我对着鸟谱认出来了。这个鸟中的佼佼者，被人们称为草原上的“一枝花”，它就是黄头鹡鸰，在众多的鸟中因长相出众而大名鼎鼎。
    有3只。它们相隔约1米，跳跳停停，在歌声中觅食。它们看起来相当自信，这种显而易见的自信也许来源于它们美丽的身姿和鲜艳的羽毛。
    我有些不解，鸟儿的生活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充满欢乐。它们不停地唱歌，做运动，充满活力，不知疲倦，对这个世界永远满怀乐观。在这一点上，我们可真得向鸟儿学习。
    在地下匍匐久了，浑身发麻。就在我站起来，活动筋骨时，我看到前方空地上有一棵枯树，树上有个大大的巢——那是谁的巢呢？
    马鸣说只有猛禽会这么早做窝。猛禽的脚步总是紧紧跟随众多的鸟儿。猛禽的种类在新疆非常多，有50多种。它们共同的特点是体形较大，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和一对机警的耳朵。能在高空中清楚地看到或听到地面猎物的动静，都有向下弯曲的强壮的鸟嘴，强健有力的翅膀和锋利的爪，那可是它们捕食的好家当。这使它们获得“天空王者”的美誉。在中国，所有的猛禽都是国家一级或二级保护动物。
    那只猛禽“坐”在巢里，安安静静地孵蛋呢，一只小兽正朝那个巢爬过去。小兽爬到洞口，往洞里瞧了瞧，看来，它要偷吃鸟蛋。我替窝里的鸟儿着急起来，嘿！注意啦，坏蛋来啦，我几乎要喊出声来了。还好，巢里的鸟妈妈早有防备，探出身子，拼了命似的超前一扑，小兽朝树干后一闪，打了个趔趄。巢里的鸟儿追了出去，小兽围着树干打转，窝里的鸟儿也围着树干打转。
    我目不转睛，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都忘记了呼吸，看得惊呆了。
    沼泽地上的雪都融化了，在草墩和草墩之间，还残留着一汪一汪的水。我扒开草墩，里面藏着一些银白色的小穗儿，在光滑的绿茎上轻轻摇曳。我猜这是去年还没来得及飞掉的种子，仔细一看，又不完全像，因为它们看起来是新鲜的，干干净净，没被浊泥污染。我采下一株小穗儿，把表面的绒毛拨开，谜底就露出来了。天哪，你怎能相信，那是一株花，它躲藏在丝一般的白绒毛当中，露出黄澄澄的雄蕊。这花是不是植物当中第一个传达春天喜讯的呢？
    傍晚，我们返回时，在河谷边的崖壁上，看到一个极其壮观的景象，一面岩壁，足足有三十几米长，被一种鸟儿筑了巢。我当时就惊呼，看，一个鸟儿的村庄，简直太神奇了。鸟儿们把河岸搞得窟窿密布，像一张巨大的筛子。我猜那是燕子们的村庄，因为燕子们喜欢在陡峭的河岸上凿无数的小洞。
    不过，鸟儿们似乎个个都是建房高手，它们的房子是用各种各样的材料做成的，鸫鸟建的是圆巢，内壁上涂着烂木屑，是不是模仿人类用水泥抹墙壁呢？家燕和金腰燕的巢看起来很可笑，它们好像不怎么讲究，胡乱用烂泥做成，还用自己的唾沫把泥巢粘得牢牢的，就像一个懒汉，对生活马马虎虎、粗枝大叶。
    雕的巢看起来最大，它们的巢是用粗树枝搭成的，架在又大又粗的树杈上。长尾巴山雀的巢很讲究，巢里层是用绒毛、羽毛和兽毛精心编织的，外层是用苔藓粘成的。整个巢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南瓜。在巢顶正中间，还开着一扇小圆门，它们考虑得可真是周到啊！看来小山雀算是建宅高手了。这种山雀还有一个名字叫“汤勺子”，因为它们的身子很像一只舀汤用的长柄勺儿。文/本报记者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