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警方对一个杀人犯的全力抢救

    引言：他，杀害了自己的爱人，然后自杀。但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将自己双腕割脉、腹部自残5刀，几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仍然活着。
    生死一线的时刻，他被警方发现，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警方立即将他送往医院抢救——为了全力挽救他的生命，案发地政府为他及时开通了医疗“绿色通道”，警方派出6名警察对他日夜看护，经过近一个月的救治，最终将他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8月6日，这名杀人嫌疑犯康复出院，当天，他走进了看守所的大门。
    目前，此案正在等待法律的裁决。

【案发】
    他一刀刀捅向自己，血染红了土坑
    恍惚中，他开始求救——他不想被活活疼死

    7月9日凌晨，一声惨叫划破了石河子开发区河畔村的夜。
    “杀人了！”——石河子开发区派出所很快接到了村民的报案：一个女人被杀。
    漆黑的小巷弥漫着血腥味儿，一束车灯直射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仰面躺在巷子中间，浑身是血，清秀的面庞上留着道道鲜红的刀痕。
    “这不是小萍吗？”借着警车的车灯，围观村民中很快有人认出了被害女子，“她是个外来打工的，她租的房子就在这条小巷里。昨天，她和她老公吵架，后来两人打起来了，警察也来过。”
    “是小萍，她脸上的伤是昨天她自己用刀片划的。”村里小商店的老板说，“刀片就是在我店里买的。当时，她哭闹着要和她老公分手，那男的不同意，她就拿刀片划自己的脸。”
    很快，通过房东和村民的辨认，警方基本认定了被害女子的身份——甘肃来疆打工人员小萍。同时警方认为，她的丈夫杨新有重大作案嫌疑。
    随后，警方开始在案发周围搜查，并在石河子各路口设卡，堵截杨新。
    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在距离小巷约100米的一处家属院内，小萍的“丈夫”杨新正蜷缩在一个大土坑里瑟瑟发抖。他恨小萍，因为她坚持要丢下自己和年幼的女儿去跟别的男人生活；他怕被人发现，影响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自杀。
    他甚至能隐隐听到远处人们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很快下了决心，掏出还沾着小萍鲜血的折叠刀，狠狠向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快点死了就干净了”。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除了疼痛外，他还保持着清醒。
    一刀、两刀、三刀……绝望的他再次挥起折叠刀，向自己的肚子捅进去，直到捅完第五刀，他再也没有力气了，整个人软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仍然清醒，但剧痛让他无法忍受。
    “慢慢疼死不如一下撞死”。他挣扎着从大土坑爬出来，想离开家属院，到马路上撞车。
    但是，院门已经锁了，而翻越围墙是此时的他根本无法做到的。靠在院门边，他第一次后悔了——死，竟这么难。
    他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疼痛越来越厉害，他想喊，但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微弱的声音甚至叫不醒院内的居民。最后，他拼尽力气脱掉自己满是鲜血的上衣，并扔出院门，想引起路人的注意。
    终于，天蒙蒙亮了，路上渐渐有了人声。
    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

【抢救】
    他眼中流露出求生的渴望，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医生问：手术谁来签字——他艰难地写下两个字：警察

    7月9日清晨6点刚过，负责侦破小萍被害一案的石河子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一大队接到消息：小萍的丈夫杨新被发现了。
    该队刑警立即赶赴现场进行抓捕。
    “当时，杨新赤裸着上身，几处刀伤都血肉模糊的，我们立即把他往医院送。”主要办案人、石河子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马玉成说：“路上，他的意识很清楚，我们简单询问他的身份，他都能回答，而且他明确地说，他的伤是自己捅的，他老婆（小萍）也是他捅的。”
    到医院后，经过医生诊断，杨新的肝、脾、胰腺都被捅伤，而且失血过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要保命必须立即进行手术。而此时，警方联系不到杨新的任何亲属或朋友。
    据警方了解，杨新是甘肃兰州人，是最近几天才从兰州来石河子找他离家出走的“老婆”小萍的，他们在新疆均没有亲属。而且，虽然小萍和杨新育有一个女儿，但两人并没有领结婚证。
    在医院急救室门前，医生问：“病人急需手术，谁来签字？”
    杨新躺在担架上，眼巴巴地望着几名送他进医院的刑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不是希望我们给你签字？”马玉成对杨新说。
    听到这句话，杨新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一个劲儿地点头。
    医生确认了杨新的意见后，将手术单递给杨新，他艰难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警察。
    “治疗费谁交？”护士问。
    “立即请示支队领导。”刑警支队副队长黄传峰说，“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
    此时，电话直接打给了刑警支队队长刘凯新，“不管他犯了什么罪，在法院判决前，没有人有权剥夺他被抢救的权利。对他的惩处要由法律来裁决。”刘凯新指示，“先救人。”
    杨新在被推进手术室的路上，眼睛一直望着周围的警察。
    “看到他无助的样子，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希望他手术能成功。”马玉成说，“杀人嫌疑犯也是人，求生的欲望每个人都有。”
    同时，石河子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立即向市局汇报，石河子市公安局随即向石河子市政府提出申请，为杨新开通政府医疗救治 “绿色通道”。按规定，石河子市对于进入绿色通道的危重病人实行先抢救、先检查、先住院，后补交费用的办法。
    很快，这一申请得到批准，而针对杨新的特殊情况，石河子市政府还批准其救治所产生的费用由政府财政补贴。杨新的救治随即顺利展开。
    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7月9日中午，杨新手术成功，之后转入重症监护室，继续接受治疗。

【治疗】
    警察核实案情时，他悄悄地说：我没衣服，没鞋，啥都没有
    给他买来短裤、拖鞋、卫生纸，办案刑警说：总得有人帮你

    “杨新是外来人员，且刚来没几天，身无分文，而且在本地没有任何亲属，这就是我们申请绿色通道的原因。”杨新手术成功后，刘凯新和案发地石河子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邬国华商量：“现在治疗费用解决了，医院的陪护你们能不能支援？一是防止他再次自残，二是照顾他，当然最主要的还得对他实施监控。”
    7月9日下午，邬国华从派出所管区内的协警、社区综治员、企业护卫队中组织了6名看护人员，两人一组昼夜看护杨新。
    “他身上那7根管子拔掉一根，他就有生命危险。”邬国华叮嘱6名看护员，“一是看好他的手，避免他拔管子再次自杀；二是不要和他交流，防止他思想有什么波动；三是陪护好，像对待普通病人一样。”
    在重症监护室里，经过6天的抢救，杨新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为了核实案情，在杨新入院后，马玉成每隔一天就会到病房看望他。
    “我第一次去核实案情时，他掀开被子差点哭了。”马玉成说，“他悄悄地对我说，他没衣服，没鞋，啥都没有。”马玉成二话没说，去超市买来毛巾、牙刷、脸盆甚至短裤、拖鞋、卫生纸，拎了一大兜送到了病房。
    杨新看到这一大兜东西后，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掉眼泪。
    “这些事情，看着小，但对他很重要。”马玉成说，“必需有人帮他，不然他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从7月9日到8月6日的近一个月时间里，6名看护员日夜照顾着杨新，喂水、喂饭、处理大小便。协警李亚兵是这6个大男人中的一个。
    提起杨新，李亚兵说：“看着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总是流眼泪，我们也觉得他挺可怜，照顾他仔细点，就是让他少受点罪。”
    杨新也偶尔念叨，他和小萍曾经非常相爱，还有一个女儿，谁知道小萍出来打工后就变心了，不管他怎么苦苦哀求，小萍就是不回心转意。他伤透了心，不想让别人得到小萍，就想和小萍死在一起。
    “小萍现在在哪儿？她还活着吗？”这是杨新在医院问得最多的问题。为了保证他情绪的稳定，看护员和马玉成都没有告诉他，被他亲手捅了30多刀的小萍早就去世了。

【刑拘】
    他说：我后悔了，我不想死……我没有处理好感情的事
    警察说：定罪前，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的权利

    8月6日，杨新康复出院了。当天，他被刑拘，送往农八师看守所。
    在看守所门前，杨新对马玉成说：“我后悔了，我不想死。我知道，政府救我花了3万多块钱，谢谢你们。我没有处理好感情的事，我也对不起小萍和孩子。”马玉成说：“你现在好好珍惜身体吧，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杨新进入看守所后，马玉成偶尔还是会去看看他，一方面充实案情，一方面了解他还有哪些困难。
    “杨新是杀人嫌疑犯，但首先是个人。每个人犯罪都是有原因的，罪犯应该对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但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我们之间是平等的。”马玉成说，“经过这次抢救，杨新对我们产生了信任和依赖，我们对他似乎也有了一份责任。希望他能反省自己的错误，也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
    对此案，刘凯新说，近年来，在他们经手的外来人员犯罪中，因婚恋中发生感情矛盾而导致的案件占到案件总数的30%。毫无疑问，社会应加强对外来务工人员的关心、教育和管理。
    对于杨新一事，刘凯新表示，首先，一个人在没有经过法律的判决、没有被定罪之前，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求救的权利。其次，不能见死不救，对有生命危险的嫌犯紧急抢救是确保他享有司法公正的前提。
    （文/图 本报记者 徐娜通讯员 齐福国 徐丽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