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记忆黄埔廿期

　　65年前，黄埔军校分校落户迪化，“班超大队”一路西进……打开半个世纪尘封的历史，让我们走进——   

　　图右为梁英

　　梁英老人和孙女

　　1944年，抗日战争的烽火依旧连天。不到19岁的梁英从大后方的四川老家考入迁址成都的黄埔军校20期。也是这一年，割据新疆11年的反动军阀盛世才撕毁了“联苏联共”的伪装，投向蒋介石。盛世才为示忠心，将自办的“新疆陆军军官学校”改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九分校”，请蒋介石派教官前往任教。对盛素有疑心的蒋介石正中下怀。8月2日，由成都本校20期入伍生、新都入伍生团、“委员长侍卫队”、军士队毕业生等共440人组成“赴疆班超大队”分乘18辆大道奇开赴迪化（今乌鲁木齐）。梁英就是其中一员。■记者 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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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疆之路险象环生

　　在梁英的记忆中，70余天的漫漫征途不仅辛苦更潜伏着重重杀机。

　　察觉蒋介石意欲削弱其兵权全面接管新疆防务的动机后，不甘失败的新疆省督办盛世才在“班超大队”进疆必经要道——了墩和七角井两处险关埋伏重兵，想扎紧口袋将这些学员一网打尽。

　　得到情报后，“班超大队”在兰州就地驻扎。在一个月漫长的等待后，盛世才见图谋败露慌忙收兵。“班超大队”旋即继续开拔。

　　当车队浩浩荡荡驶进迪化北门外九分校校区（今八一中学址）时，担任“分校主任”的盛世才一面组织军乐队欢迎，一面在西大楼公署（今东风路）设宴款待。风尘未洗的学员们谁都未料到，盛世才摆的是一场鸿门宴：早在多天前他已派人在一炮成功附近挖下万人坑，宴请是假，他计划在“瓮中捉鳖”生擒学员后全部活埋。

　　去，还是不去？已察觉到血腥味的“班超大队”“监察使”罗加伦决定和其他几名教官先行赴宴。他们做好两手准备：去的人都带着短剑，一旦事变，即席扑杀盛世才；同时命学生将火炮对准公署，23时不回来就立即炮轰。

　　走进公署宴会厅，排满长条桌的会场果然杀气腾腾。席间，罗加伦等人痛斥军阀割据的历史，不少人失声痛哭。一直没有露面的盛世才对军校的计划也略有所知没敢轻举妄动。晚上22时多，下令“送客”。学员们又化解了“一难”。

　　一个月后，被蒋介石步步紧逼大势已去的盛世才带着11年来盘剥的80余辆满载金银的卡车，离疆赴重庆就任“农林部长”的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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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十字的假二楼

　　84岁高龄的梁英老人对乌鲁木齐（迪化）62年前的印象仍旧清晰。

　　学校在城外，那时迪化城还有高高的城墙，“进城去”是周末的唯一活动。城里没有一条柏油路，道路破烂不堪，满街跑的都是“六根棍”。一到下雨或是开春化雪，街上根本没

　　法走。歌里唱的乌鲁木齐三件宝“马粪、羊粪、芨芨草”一点都不假。就是在最繁华的大十字，临街的房屋看上去是漂亮的二层楼房，实际第二层的外墙、房檐、窗户什么都是假的。据说这是盛世才为了应付宋庆龄来新疆视察而造的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假二楼”。其实那时全城只有西大楼和刚盖好的大银行两幢楼。

　　“盛世才刚走那会儿，新疆的局势很乱，我们基本上不敢出去，就在学校里搞些活动。”老人回忆说，他们20期的同学多才多艺，搞起了“天山剧团”，入校才两个月，就排演了四幕话剧《孤岛春光》，在民主路的“省保安司令部礼堂”首演一炮成功，并多次在汉文会馆（1950年改名为人民电影院）公演。1944年11月，三区革命爆发。短短几个月，民族军势如破竹，一路挺进精河、乌苏，打到玛纳斯河畔的绥来县（今玛纳斯县）直逼迪化。而迪化城防守军兵力空虚，刚入学没几天的九分校20期学员暂停上课，抽调至红山嘴、一炮成功碉堡和水磨沟担当防务。梁英被分配至一炮成功，回想起那个冬天，他说：“真冷呀，零下30多度，毡筒都冻得硬邦邦的。”

　　1945年3月，恢复正常学习后，九分校举行分科考试。按成绩和志愿，分步、骑、炮、工、通、战车六科，开始正规学习教育。梁英分到了战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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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次“军事冲突”

　　在梁英的记忆中，学员和驻军的两次“军事冲突”至今仍历历在目。

　　1945年7月，“西北行辕”在迪化举办“治中杯”篮球赛，九分校、驻迪化陆军第五十八师、新疆学院和迪化一中四支队伍参赛。冠亚军决赛那天，西公园朝阳阁前好不热闹，参加决赛的九分校和五十八师官兵，以及迪化各大中院校学生和市民组成了拉拉队，时任迪化市长的屈武也应邀观赛。

　　梁英回忆，比赛进入下半场，双方比分拉大20分，接近尾声时，九分校胜券在握，加油声、欢呼声响彻会场。突然间，一声枪响，原来不甘示弱的五十八师制造“人墙”骚扰并对天鸣枪，年轻气盛的九分校学生随即摆开队形准备反击，一时间剑拔弩张，险情一触即发。双方僵持不下，朝阳阁前乱作一团。做了半天工作，裁判最终宣布：冠军为九分校。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一天，学员们守在收音机旁，当电波传出何应钦接过日本投降书时，梁英说：“我浑身像被松了绑。”疯了一样的学员们冲向大院，激动地大喊着“日本投降了”！学校沸腾了，旋即整个迪化也沸腾了，人们走向街头，多少年了，喜庆的鞭炮声第一次代替了枪声。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师生们全副武装汇入迪化市抗战胜利大游行狂欢的人群中。

　　入夜，兴奋的学生们集体涌向三角地文光戏院（今天山百货大楼址）观看京戏。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名同学与维持秩序的“第八战区长官司令部”卫士营士兵发生冲突，当事同学虽然离开了，但当毫不知情的工兵队学员梁志远刚进戏院时，就被那名士兵泄愤开枪击毙。看到这一幕的九分校学员群情激奋，自发地拿起武器，并开来战车、坦克将第八战区司令部团团围住，要求第八战区司令朱绍良接见，严惩元凶——朱绍良的侄子、战区卫士营连长。朱绍良推病派参谋长徐达出面调解，向学生代表道歉，承诺一定严惩凶手，抚恤死难同学。

　　梁英说，事后才得知，当学员们包围司令部时，朱绍良早已派重兵集结在广场，准备全歼兵谏学员。朱绍良的侄子表面上被抓并称已被处决，其实早已狸猫换太子从监狱里找了个“替死鬼”，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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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的同学情意

　　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了，1947年1月，20期毕业典礼在西大楼礼堂举行。梁英和300多名学员从新疆警备司令兼九分校主任宋希濂中将和西北行辕军政长官张治中手中接过毕业证书。3月，他们告别军校被分配到驻疆守军各部，梁英分到了汽车四团。

　　1949年9月25日，梁英与驻疆国民党军队一起参加了陶峙岳将军发动的“九·二五”起义，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从那一天起，他一直留在了新疆……

　　昔日一起从天南海北来到新疆的同学们各奔东西，但60年来一直割舍不断的是共同拥有的20期记忆。上世纪80年代，新疆黄埔军校同学会成立了，老朋友又会聚在一起。这些历经风雨的老人回首青春岁月感慨万千，聚会成为他们最期待的事。台湾的、香港的、内地的同学十几年来一拨拨回到母校，他们望着八一中学里当年栽下的白杨，仿佛又回到风华正茂的年代。2004年入学60周年时，20期的全体黄埔同学还重聚成都，找寻逝去的记忆。

　　“老同学一个个走了，现在聚会没几个人了。”老人望着10年前的同学合影感叹。他说，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平日里就打打电话。每年过年时，他第一个打电话拜年的总是老同学。而每到黄埔军校同学会开会时，他总是尽可能参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