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库车民歌：古老艺术的升华

　　老艺人们在果园里放歌。

　　龟兹乐舞。（资料片）

　　到达库车时，果园里的歌声不禁让我循声望去。县文化馆的副馆长买买提·据马回头笑着说：“老艺人们早就按捺不住歌喉了。”热烈的达甫（手鼓）和老人们悠扬的歌声飘荡在果园上空如果实一样灿烂……□文/图 黄适远

　　“当恋人在果园里撒欢，我的旋木雀会纵情歌唱。当夜不能寐把你思念，我浑身的爱火烧得更旺。百灵鸟会不会啼鸣翱翔，心上人会不会边走边唱。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会不会如愿以偿。”

　　倾听着这深情的歌声，我不由回头问买买提·据马：“这不是木卡姆啊，应该是民歌吧？”“对，是民歌，是库车民歌，但在木卡姆中有许多的民歌。”买买提·据马肯定地说。

　　这个说法在《库车民间歌谣》的两个编委、阿克苏地区群艺馆的艾克山和阿克苏地区歌舞团的艺术总监艾海提·达吾提那里得到了证实。

　　作为通晓库车民歌的当地维吾尔族专业研究者，他们都认真地对我说：“库车民歌的来源一是从龟兹乐和古代库车王宫廷流传出来的，再就是民间记忆保存下来的。”

　　库车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龟兹，库车是龟兹的转音。汉唐时期著名的《龟兹乐》曾唱响了中国大江南北，中原、江南、云南，就连日本、越南、朝鲜等至今还保留着个别曲调完整的《龟兹乐》和乐器。

　　汉代为许多迁移到长安的龟兹人，特意在今天的陕西榆林县设置了“龟兹县”，也称“归兹县”。

　　今天包括陕北、关中的人还把吹唢呐的人称为“龟兹手”、“归兹手”，而在陕西富平县至今还有龟兹人的后裔，有一条街两千多年了还叫“归兹街”，家中挂有归兹先祖画像。

　　作为本土文化、中原文化和印度文化、中亚文化融合的文化中心，古代龟兹乐成为西域音乐的代表。公元十世纪，回鹘从游牧转为农耕后，龟兹乐也进行着文化的洗礼。

　　到十六世纪著名音乐家阿曼尼沙汗时期，经过整理的宫廷化的《十二木卡姆》完成了彻底的转身。从民间来，到民间去。木卡姆的特定语境中，已经包括了文学、音乐、舞蹈、说唱、戏剧等，其中包括叙事歌，演唱方式有合唱、独唱等，库车民歌就是从浓厚的木卡姆中脱胎而出，保留着远古的龟兹乐气息，血脉犹在。

　　唱歌的两个老艺人此时走了过来，买买提馆长介绍说：“这是县乌恰镇大哈拉村的肉孜·卡比力和库车镇的巴克·扎克儿。”

　　57岁的肉孜和75岁的巴克看起来神采奕奕，但却一脸憨厚，浑然不似刚才把嘹亮而雄浑的声音送到耳边的人。

　　说起从前的学艺往事，两人都感慨不已：“以前是挑人学，现在是求人学。”巴克老人年轻学习达甫（手鼓）入了迷，悉心揣摩，四处求师，成了库车远近闻名的“手鼓王”。

　　想起往事，巴克老人说：“库车民歌的传唱和两个大师有关，一个是尼沙汗，一个是吐尼亚孜·达吾提。”

　　据说，尼沙汗是著名的民间艺术家，可以一手打手鼓，一手弹奏都塔尔，自弹自唱，出神入化。年轻的时候，时常出没于民间和库车王府，被誉为“古丽·德尔响铃（百灵鸟）”。

　　1957年、1979年尼沙汗两次参加了国家民间艺术演出，1957年受到了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还培养了很多的徒弟，现在都是在地方上有名的歌唱家。

　　吐尼亚孜·达吾提是著名的“木卡姆其（可以完整演唱木卡姆的艺人）”。是可以把十二木卡姆全部唱完的艺人，而且库车民歌在他那里又进行了新的演绎，是库车民歌的演唱大师。

　　“库车民歌有13480段，分为劳动歌、仪式歌、生活歌、情歌、叙事歌。其中包括田野歌、放牧歌、马车夫歌、甜瓜歌、收获歌、婚礼歌、马谣、摇篮歌、离别歌等。”

　　艾克山如数家珍，说到这，情不自禁扬了一下他浓浓的黑眉毛，接着对我说：“库车民歌风格是由多种因素构成的，歌词、歌曲结构、音阶、调式、旋律、节奏、速度和乐器伴奏等，属于诗歌舞三位一体，这个特点传承了《龟兹乐》，舞蹈随音乐节拍翩然而起。按照演唱方式、场合、内容，可分为习俗性、歌舞性。”

　　今天在乌恰镇的歌舞演出或许是最好的诠释。乌恰镇是传统的维吾尔族聚集区，生活方式还是古朴的村落，小桥流水人家，夏日里家家院落的果林一片碧绿，隐隐有桃花人家之意。

　　几天来了几个班社，以木卡姆为主，但终究是离不开库车民歌的。肉孜·卡比力和巴克·扎克尔闭眼拉着热瓦甫唱得如痴如醉：“六十六条雪水，向着一起汇合，奔腾的塔里木河，滋润着我的心窝……你是否来将我探望，还是爱慕诉说衷肠，是否将那熄灭的火，重新点燃更烧旺。”

　　明快悠扬的歌曲情不自禁让我和北疆、东疆的民歌进行了对比。新疆地域文化有着鲜明的共性，但不同的地理分布到底赋予了各自的个性。

　　南疆包括库车在内的多以七声音阶为主，粗犷、奔放，北疆和东疆的却以五声音阶为主，舒缓深情，同时和关内陕甘民歌有交融，另有一番天地。

　　望着艺人的脸颊和声情并茂的歌声，我想民歌是民间的奇迹，没有民众就不会有歌声，而没有歌声却是一个空乏其身的民众。

　　歌声是灵魂的升华，人的世界有了和谐。人歌两全、人歌互动，这就是田间的风景，且永不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