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在帕米尔高原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采风,正逢塔吉克人隆重的节日——“肖公巴哈节”期间。于是,从县城到乡村,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感受到浓郁的民族文化气息……□文/图 骆娟
盲人演员艾山满含深情地演唱着歌曲。
帕米尔高原上的塔吉克族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独特传统文化的民族,随着漫长的历史进程,塔吉克文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魅力。
在冰峰绵延、峻岭环抱的塔什库尔干乡村,每每听到鹰笛乐曲或者达甫鼓声,总会看到男女老少欢聚在一起,用歌舞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节日活动开始的第二天晚上,县里组织了一场农牧民文艺汇演,场地是在县城中心的县民族文化艺术中心。
在底层宽敞的剧院式大厅里,我们与来自四乡八邻的村民们坐在一起观看演出。
拥有近3万人口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有2个镇、11个乡。当晚聚集在民族文化艺术中心的农牧民演员和观众约有四五百人,大多来自邻近县城的地方。
作为生活在偏远高原的人群,塔吉克族人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处于封闭的状态,但也正是这种封闭令他们的许多文化传统保持着古朴、自然的本色。
传统的塔吉克族舞蹈以鹰舞为主要内容,歌曲也多是精美的民间柔巴依或者形式自由的歌谣。
实际上,这些民间的艺术本身就带着深厚的生活气息,令人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雪水的清澈、羊群的安详和尘埃的无处不在。
观看演出之前,我无从想像这些民间歌舞由村民们搬上舞台之后,在灯光幕布的衬托下,会是怎样的效果。
依照我的主观感觉,这些原生态的文化艺术本应是以真实的雪山、草滩、牧场、羊群为背景。
没想到的是,演出开始之后,我很快就被一种充满着现代生活的韵律带进了意想不到的热烈氛围。
在闪亮耀眼的灯光、艳丽的服饰以及充满舞台效果的歌舞编排中,那些来自于乡村的演员——原本还在牧场骑着牦牛、在草滩放着羊群的男男女女,他们的歌舞所产生的感染力,竟然并不亚于专业文艺团队的演出。
一位名叫玛拉木汗的妇女,我们曾在演出前一天专程去拜访过她,这是一位已经位列自治区非文物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人的民间艺人。
当我们到达雪山脚下的村落时,她正带着一群村民在村口自娱自乐地进行着文娱活动。
仅仅是鹰笛和达甫的伴奏,她们就表演了许多形式的唱法,那是一种自然环境下随和自如的娱乐方式。
而此刻她站在灯光聚焦的舞台上,身后除了有鹰笛、手鼓伴奏外,还有电子琴等一应俱全,宛如一支庞大的乐队簇拥着她。
虽然不再有村民们集体起舞,但她一个人郑重而投入的演唱,竟然会让人觉得很有明星风范,自然场内的反响也形同大型剧院的演出一般热烈。
更令我们大开眼界的是场下观众上台献花的踊跃,似乎每一个演员都拥有自己固定的“粉丝群”,当他们站在台前刚开始表演时,便会有人不断地走上前来献花、拥抱。
那些早已有备而来的观众捧着花束,不慌不忙地一步步走上台去,向他们心目中的明星献花,似乎只有用花束把他包裹起来,才能表达人们的爱戴之情。
坦率地说,我真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人向一个演员献花呢,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塔什库尔干这样偏远的地方。
演出中有一对塔吉克族少女古丽娜尔、美丽古丽,用时下通俗的词汇来形容,称得上是“人气最旺”的。
两个人表演的方式类似于歌唱组合,因为颇具青春气息而显得十分有号召力,尤其是她们十分重视场内互动,竟然引得台下的观众和着她们的节奏一起击掌。
我向一起观看演出的县文体广电局的艾布力局长询问,他说,这两个演员来自塔什库尔干乡,她们自编的歌词内容是表达迎接“肖公巴哈节”的快乐心情的,而她们又在传统形式中自创了许多时尚的舞蹈动作,所以受到了年轻人的欢迎。
来自达布达尔乡的盲人演员艾山,在十几个人的伴舞伴唱和伴奏下,满含深情地演唱着一首名为《母亲》的歌。
在他演唱的过程中,前来上台献花的人可以用“络绎不绝”这个词来形容。其中有披着本民族传统白纱的老妇人、被家人牵着手领到台上的孩子、穿着节日装束的少女还有戴着羊皮高筒帽的男子,他们纷纷涌到台上,甚至排起了队给艾山献上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花环和花束。
而艾山也十分娴熟地边接受大家的献花,边继续他的演唱。他戴着花环,一手捧着花束,一手持着麦克风站在台上颇有大腕风度地表演着。
除了上台献花的人,台下更多的观众则十分有秩序地鼓掌、叫好,整个演出现场的氛围绝不逊于真正的“大腕”登台。
这就是塔什库尔干农牧民心目中的“明星之夜”。但谁又能说,像玛拉木汗、艾山这样的人,在当地的村民心目中不是真正的“大腕”呢。
生活在偏远高原的村民们尽管保持着传统的生活与生存方式,但他们早已不再囿于封闭的环境,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的娱乐方式与城市人群绝无区别。
而最令人感慨的是,他们虽然都各自承担着生存的角色,但无论是作为演员在台上的大气洒脱,还是作为“粉丝”表现出追捧与拥戴,他们全都显得十分坦然而率真——那是一种冰山之上的人群最为自然的表情,那是他们在时光中始终没有改变过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