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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新疆七月,精河的记忆

  • 作者:  来源:新疆经济报  日期:2008-8-26 22:10:37
  • □本报记者江南
    巴音那木
        “魅力精河”新疆知名作家采风团分坐两辆面包车,沿山路蜿蜒爬行。要去的地方叫巴音那木,精河县的一个高山牧场。
        在一辆面包车上,博州文联副主席熊红久转过身来,声音很厚很亮地宣布,每人唱一首歌。他带头唱了 《蓝色的蒙古高原》,歌声一落,掌声一片。“熊猫警长,唱得到位啊。”不知谁大叫一声,给他一个绰号,大家就开始叫熊红久“熊猫警长”了。看他阔圆的嘴巴,听他高亢的歌声,我觉得那声音不是从胸腔发出来的,而是从地壳深处蹦出来的。说实在话,他的草原歌唱得真叫地道。
        精河县电视台的蒙古族记者高娃,坐在最后一排,看起来安静。作家赵光鸣让她唱一首《故乡的草原》,高娃甜甜地一笑,圆乎乎的小脸就绽成一朵野百合。她大大方方地就唱起来了。高娃唱得投入、深情。高娃唱歌时,我注意到大家都静静地听,没有谁瞎闹腾。我的眼睛也随着歌声瞄向窗外,眼前正好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是啊,这就是精河人美丽的故乡——草原,怪不得她唱得那么动情呢。赵光鸣又击掌说,你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个,很好听。高娃就唱了,唱完,赵光鸣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撕下一页,递过去,说高娃你把这首歌的歌词给写一下,回头给我教,我要学这首歌。以为赵光鸣就是说说而已,可返回时,我见他拿着白纸黑字,对着歌词哼哼唧唧。我心想,赵光鸣真是认真啊。
        车子在巴音那木山间小路上一蹦一蹦的,大家热热闹闹,唱歌逗乐,不知不觉间就到达巴音那木一个更为美丽的风景线。两山夹一片开阔的草原。一座山平缓,一座山陡峭,阳光灿烂明亮,照在草原上白亮亮的。我朝陡峭的那一座山看下去,深不见底,妈呀,看得我头都发晕。众人下车,选自己喜欢的那一座山,拍照合影。原本多数人早已熟悉,个别初次见面的,经过了在车上无拘无束地打闹取乐,这会也已轻松自然,俨然老朋友一般了。这就是把人丢在自然当中的妙处,还一个天然本真。若在城里,那还不伪装得正正经经,隔膜好久呀。
        大家伙照相姿势那可叫亲密无间啊,两个、三个,搭背搂腰的。自治区文联的毛玉山好不容易等出一片空地,赶紧见缝插针跑过去,很兴致地对一家媒体的一名女记者说,咱俩照一个。那位女记者很果断地说,我不。毛玉山又说,照一个嘛,不就是一张相嘛,又不干啥。说着主动向那位女记者靠过去,那位女记者一步步后退,见毛玉山靠得很近了,一个转身跑掉了。毛玉山一不做二不休,撒开腿就追。眼见一片平坦的草原上,一男一女,一个跑,一个追。大家伙一时都停下各自的忙乎,眼睛随着这两人转啊转,随后一阵疯笑。有的笑得腰都快弯到草尖儿上了,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之后,那位记者和毛玉山各自有了个绰号,一个叫李跑跑,一个叫毛坚强。有人说那位记者,不就照个相嘛,跑啥嘛跑的。有人说毛玉山,也真够坚强的,一个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与其照相,不仅不受打击,还欲挫欲勇。两人的行为和绰号都太突出了,一叫就记住了,给大家伙添了不少快乐的作料。
        我不知道回到城市后还有没人再叫他们的绰号了。我因为工作的需要,躲到山里隐居起来了,再没和大家聚过。
        不过就在大家看起来无限快乐的时候,我心里嘀咕,精河的巴音那木草原啊,你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呢?能让这些城里的作家们在接近你的一瞬间,就放下一切烦事、恼事、琐事,极致地享受你的纯净和简单。你究竟动用了怎样的一根魔术棒,让他们一拥抱你,就变成了一个一个孩子,有了一个孩子的纯真和快乐。
    都拉洪
        精河县委宣传部的黄雪丽用一种动听的声音说,再往上走个5公里,有个叫都拉洪的草原,干干净净的,很少有人打扰过,很原生的,那才叫美呢。也不知是她描述的画面诱人,还是她说话的声音甜丝丝的,总之,大家都表现出急于前往的雀然相。
        5公里不远,却有那么一点点难度。因为要爬山,在森林间拾级而上。在一片原始森林里,徒步穿行一小会儿,这对我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我巴不得如此呢,听到这个宣布,我忍不住偷偷地乐了。我看出来了,大家都乐此不疲,兴致极高。很快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就拉开了距离,有找来树枝当支点使的,有手拉手并行的,有一个拽着另一个衣角的。人在森林里散开,就忽隐忽现了,看起来人很小,像小鸟一样,露一露头,就不见了,过一会又露一露头。我咋看卓娅都像个花仙子,衣带飘飘的,很妖娆、很妩媚。她就像她自己的画儿。她今天穿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她的脚趾是不是也染成大红色的呢?我暗自猜想。“我不能再走了啊,你们去吧。”她说。
        我看一眼她的脚,她的鞋。的确,她不能再走。黄雪丽所描述的都拉洪的景象又在我眼前闪了一下,我就替卓娅有些惋惜。不过当我们回到营地时,卓娅说,我的文章写好了,写在纸上了。嗯?写好了?我纳闷。“是呀,我在来的路上就有感觉了。”
        我想,幸亏卓娅穿了高跟鞋,没有去。她是那种需要穿着大红色高跟鞋,站在森林边,远远向林中眺望的女人,她需要一个幻影。
        台阶渐渐升高,我们也慢慢向山顶靠近。台阶上有一块一块的青草、泥土,很新鲜,带着一股潮湿气。显然,为了我们这个采风团,精河县委宣传部提前踩了点,新修了一些木质台阶,看到这个细节,我心里就有些感动。
        再往高走,森林就在我们脚下了,林子密而深。那青翠的树木,直直地向天空生长。呱呱——呱呱,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藏在某一个树干后面,向一群陌生的闯入者粗野地问好。两只蝴蝶就显得温柔一些,相互留恋翻飞,静静地站在一朵白花儿上,翅膀朝天空翘起来,蝴蝶对着一朵花说了怎样的悄悄话呢。
        小路另一面,一股草香味儿扑过来,清新得很。我探头往里一看,就傻了。我一眼就先看到疯长的野草,那草又高又密,就好像长了几个世纪那么久,没人来留下一丝一毫的脚印。整个空地上荒荒的、野野的,天然而狂野。呀,这野草勾起我无限乐趣,我实在是不忍心在上面踩上一脚,只靠在土坎坎上,傻傻地看啊看。一心想把这快乐自由的野草嵌进我眼里、我心里。我很久很久没看到这么高的草,这么野的草,这么幸福的草。是的,它们临风,晒太阳,无拘无束地生长,没有人割了去,也没有牲口来啃,自由自在地长啊长,直到冬天的大雪给它们盖上被子,这才悄悄地睡觉啦。我觉得它们才是天下最幸福的草,一个自由的小生命。
        一位牧人骑马跟在我后头,慢悠悠地晃。我在心里念叨,野草,野草。当我快要给这片野草告别时,我满心舍不得,忍不住悄悄地哭了。我向前走两步,好像什么任务没完成一样,又走回来,很冲动地对那牧人说,你的野草,真——好,太好了,谢谢你——没有割掉它。那牧人听着我的傻话,看着我抖动的嘴唇,对我憨憨地笑,他的牙齿真洁白啊。看见他孩子一样天真透明的笑,我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中午的太阳太毒了,我赶紧转过头,假装眯起眼睛,看一只在阳光里闪动的蜻蜓。我说,你看一只蜻蜓,在太阳里飞。
        有人走累了,就大声问:前面有没有人家,有没有奶茶喝?好久没有人回答,我只听到一声一声的喘息声,嘤嘤嗡嗡的虫鸣声。草丛里开了好多花,红的,紫的。女士们踮起脚尖,拔一把花在手里,一挥一挥的,好像在挥动一面彩旗。
        精河县托托乡副乡长孟德巴依尔突然说:“我先跑到山顶看看有没有人家。”我说:“我也去。”我们就在明晃晃的大太阳里跑啊跑。我喘着粗气跑到山顶时,我大张着嘴巴,愣住了。天哪,天哪。我怎样说才好呢,真是美,无限的美。这就是都拉洪高山草原啦。
        群山裹在一层薄薄的雾里,雾轻而淡,里面透着隐隐绰绰的牛影、山影、人影、石影,人家木屋的影子。大家伙都陆续赶来了,啧啧声一片。雾散去一些,更薄了,只在山腰处逗留一圈。整个草原一览无余,像一张无限大的织毯,伸向远山、天空、大海。不远处,五六头牛慢腾腾地挪步、甩尾。一头小牛犊被我们粗鲁的叫声吓住了,哞哞直叫,超前蹦跶两步,一头塞进花牛妈妈乳房下,似乎只有母乳才能给它安全。一匹白马,两匹黄马静静地站在草地上,看我们吵闹。
        草地上长着高高的蒿子草、荨麻草。新华社的记者王子博穿一条大红灯笼裤,拿个照相机,在绿草上走来走去,一红一绿,极其耀眼。作家刘亮程对这个美特别敏感,他说,王子博你朝我走过来。王子博的红裤子就在一大片绿绿的草中飘过来了,我看得眼都花了。刘亮程赶紧蹲下身子,把头压得很低很低,照相机快贴到草地上了,咔嚓,好了,他说,太好看了。从他的表情我看出他对自己的这张照片很满意。我和王子博都凑到镜头前,看他的照片,一片深深的草地,一片遥远的天空,牛在吃草,马在凝视,一个高高个子的姑娘走过来,真的很美很美。取景美,人也美,我独自琢磨,刘亮程咋这么聪明,散文写得好,连相也照得好。对女人的美也更是格外敏感,格外会欣赏。是不是他的天庭又大又饱满的原因呢。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右方一块独特的石头,众人都向那块石头拥过去,我没有过去,我的眼睛一直盯着3匹马看。我太爱马了,每回看到马,我的眼睛就离不开啦。我总觉得马才是最高贵最完美的动物。尤其是马的眼睛,黑,宁静,深情。人一旦和马对视,就会掉进那个深渊。我的第一本书就是写马的,我恋爱过的人当中,有两个都是属马的。
        我给孟德巴依尔说,我要骑马。他说,好,我让你骑。他走到木屋,找来男主人。他问我,你骑哪匹,我说,就那匹白色的马。男主人摇头说,那匹不行,太厉害,我说我就骑白的,别的不想骑。男主人去抓马,可能因为草原上突然降临了这么多的人,马有些受惊,男主人一靠近,它们就跑开了,越跑越远,都快到森林里了。我呆呆地看3匹马奔跑,它们跑起来才像个马,太野,太威风了。过了一阵子,男主人把马牵过来。我一骑上去,两腿一蹬,马就像接到了命令,一路奔跑,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响,我的头发在风中飘啊飘,我觉得我的身子飞起来啦,我的心也飞起来啦。我快乐得要死。我越过一个小沟,穿过一片深深的荨麻草,就到达了石头跟前。我看到有人爬上去,站得高高的,玩儿。有人照相,有人端详上面的现代岩画。我拉住缰绳,一只脚踩在石头上,看上面的画儿,那是住在这里的牧人放羊时画下的,有几匹马,几只野山羊,还有弓啊、箭啊。山里的画家才是真正的画家呢。我想。
        大家从石群三三两两走回来,木屋边的草地上就铺上了一条长长的红毡子。摆好了刚出锅的油饼子、酥油、奶茶、奶酒、奶疙瘩。大家围着红毡子一圈儿坐在草地上,享受这绝美的食物,边吃边赞不绝口。有人对奶酒怀着防备的心理,以为像白酒那样,会烈得很,喝了很快就醉了,蒙古族男主人站在草地上,有些木讷地说:“水一个样的嘛,喝嘛,不醉嘛。”又指一指灶台:“那个就是,做的呢。”我一回头,他的女人正蹲在灶台边,架火。一个大黑铁锅上,坐着一个高高的长圆形木桶,那个就是奶酒桶。
        在都拉洪草原能看到现场烧制奶酒,对这些文人,真的难得。现在烧奶酒的人家很少了。只是在阿勒泰地区的图瓦人家比较普遍。我的这个看法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偏颇,至少我这样认为。
        品完蒙古族牧人家的美食,众人各自行事。大白马自己跑到木屋跟前来了,跑到人群当中来了。“这个白马真漂亮。”我说。“这不是白马。”男主人说。“不是白马,那它的毛明明是白的啊?”“它老了,毛就变白了,就像一个人,长老了,头发就白了。”我心里琢磨着男主人的话,真是不可思议啊,马也会像人一样,长老了,毛就全白了吗?我再看它一眼,根本就不像是变白的,它那么漂亮,我想它肯定一出生就是匹白马,天然的白马。一定是它的主人记错了吧,我宁可这样想。
        我细看马,白马的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像一片帘子,长长的,整整齐齐的,盖住了整个眼睛。
        我觉得这匹马是都拉洪的一匹奇马。
        恩克尔、其米格、沙尔娜是主人家的孩子,可能听到了这是一群作家,进屋拿作业本来,拿钢笔来,让几个人签名。沈苇、刘亮程、董立勃都各自写了一句。恩克尔又缠着王子博签,王子博不签,说,我资历太浅,不够格。又说,我的字难看,终于闹不过了,用俄语写了一句,我问,写的啥,她说:都拉洪有个美丽的小姑娘,恩克尔。我笑了。
        我笑的时候,一仰头,就看见一座山从云里长出来,露出个尖尖的山峰,像梦幻一样。我说,看,云里长出一座山啦。
    小孩齐力格
        齐力格5岁或者4岁吧。天热了就到都拉洪草原上的叔叔家住。
        我刚骑到大白马身上,“你拽住那个绳子,——噢。”我低头一看,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只到马的大腿跟那么高。我根本就没在意,只管朝前跑。“抓好啊。”我一回头,草地上一个小不点一跳一蹦地追来了。“你,叫啥?”我的声音差不多被风刮走啦。“齐——力——格。”为了让我记住他的名字,风都快把他的嗓子撕碎了。
        我正盘腿坐在草地上,喝香喷喷的奶茶呢。齐力格站在我身后只对着我说,“狗,有个家。”见我转身,他朝一棵大树下面指了指。我又回头只顾喝奶茶,等我喝够了,站起来,才看到这个小不点还没走,一直站在我身后等我呢,像个小木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说你叫齐力格,他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我跟在他后头朝大树底下狗的家走去,好像是担心我半路打退堂鼓,他倒回来,拉住我的手就往那边跑。果然,大树下,有一个用柳树枝之类的东西垫成的窝,窝里有两个胖墩墩的小狗,像个小肉球一样。一只黑色,一只灰白色。“你喜欢哪个?”他问我。“灰的那个。”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灰白色小狗,“它的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我说。“那你抱吧。”他让我抱一抱小狗。于是,我和齐力格每人抱一只小狗从草地上往下跑,小狗太肉了,齐力格根本抱不动,抱着抱着,小狗就像上吊一样,小狗痛苦地哇哇直叫,最后干脆从他的手里滑溜下来,沿着坡地打滚,滚下来啦。小狗痛得直哭,我看齐力格和小黑狗那滑稽模样,笑得止不住。
        一个老太太直直地盯着我们看。
        她是谁?
        我外婆。他说。
        木屋外面有一片沼泽地,他外婆就坐在沼泽地上的一根朽木上。一只大鸟独独地在天空转了一圈,叫了三四声,停住,抖了抖翅膀,很从容地落在朽木的一端。外婆笑眯眯地看,看这只独鸟一下一下地表演,好像在看她养的一只猫,一只狗。很明显,外婆很寂寞。但眼前这一只大鸟的突然降临,就让她知足了,欢喜了。一只鸟的生命和一个老人的生命在一根朽木上达到了重合,他们相互间感到了一种喜悦、一种依靠。
        我们去那边吧。齐力格说完不经我同意,就独自跑掉了。我只好被动地跟他走。
        一个白色的蘑菇,长在陡坡上,很安静的样子。我摘下来,放在鼻子上闻了一闻,淡淡的腥味儿,嗯,要是放在锅里炖一炖,绝对迷人地香。看,蘑菇。我高高地举在手上,大声喊,一边沿斜坡奔跑。有毒的,有毒的。齐力格只看了一眼,就下了断言,就好像他吃了一样。他怎么知道有毒的呢,我有些纳闷。看吧,上面没有虫眼,就是连虫子也不吃,虫子都不吃,人怎么能吃呢?唉,真可惜,我有些沮丧。他看我失望的样子,赶紧安慰我,别急,只要下雨了,我们肯定会有蘑菇吃。
        呀,看,那边是个啥,他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抬头来,满天满地搜索。我朝远处看过去,一只大鸟正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那对黑色的大翅膀看起来很威风,让人有些羡慕,也有些害怕。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打扰呢,它刚刚落定,只停了那么稍稍一会儿,就又毫不犹豫地飞走了,我的眼睛就跟着它大大的黑翅膀也飞啊飞。它飞到对面的一座矮山上,站住了,大翅膀也收起来了,真好笑,这鸟一旦收起翅膀,看起来就小多了,就好像先前是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麻雀。我偷偷地笑,看来鸟儿的翅膀是它耍大牌的武器啦。
        我和齐力格每人腋下夹了一根柴火棍,还没走几步呢,他又叫起来,看,鸟儿抓了一条蛇,我有些怀疑,是蛇吗?我说。他向我比画着,这样这样长长的,在嘴边叼着,一甩一甩的。我向他指的方向,看啊看,大鸟早藏到树林里了,嘎嘎。那鸟的叫声有一下没一下的,隐遁在树林里。
        我跟着齐力格走到大鸟停过的地方,那里有一滩湿漉漉的东西,看起来很像尿迹,哈哈,鸟儿在这儿撒尿了,它撒尿了。齐力格觉得很可笑,用嘲笑的口气说。不过,它刚才在这儿抓了一条蛇,吃蛇的鸟,他说。我就盯住“尿迹”仔细地看,好像要找出这只鸟和一条蛇搏斗的痕迹。
        前面有一棵松树,上面缀着一个独独的松果,像个棒棒糖,黑乎乎的,椭圆形,高高地挂在树尖尖上,他又问,那个是啥,我说是松果,我们摘下来吧,我说好。齐力格拾起一块石头,朝松果悬挂的天空投过去,可他的力气太小了,只投了半个高度,离松果还远着呢,我嘿嘿直笑。见我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拾起一根木棍,朝天空够啊够的,又差老远。他害羞地朝我看了一眼,把木棍递给我,那意思是说,哎,我太矮啦,还是你来吧。一下,两下,三下,黑松果真的滚下来了。啧啧,它也真够倒霉的,看看吧,别的松果还好好地长着呢,这一个呢,就被我俩的捣蛋给夭折了。齐力格拾起松果看了看,递给我,我也看了看,上面沾着一层油,蜜一样,黏糊糊的。怎么会长这么大呢,看着这个胖胖的松果,我觉得好奇,咕哝了一句。太阳晒啊晒啊,它就长这么大了呀,他说。我一想,是啊,太阳晒啊晒啊,它就长大了,齐力格真是聪明啊。我再朝树上看一看,好多松果,还没来得及变黑呢,还是肉色的,像个小毛毛虫,挂在树上。这些毛毛虫一个紧挨一个,把松树枝都压得弯了腰。
        我们扛着柴火又往下走,齐力格一直举着这个松果,难道在小孩子心里,这是一个珍宝吗。看,看,它不掉下来。这个松果牢牢地粘在齐力格的小手上,他用一只手拍着另一只手,啪、啪,松果还是没有掉下来。我看他玩这个游戏,也是那样地欢心。
        我问他,你看到松鼠了吗?他就盯住一棵树仔细瞅,这边那边地瞅。看到了,看到了,他大声吵闹起来。可等我抬头时,松鼠又藏起来了。齐力格学松鼠的叫声给我听,叽,咯叽。嘘——我嘬起嘴巴,让他住嘴。他立刻就住了嘴,我们站在一棵粗大的松树底下,将脖子仰得老高老高,想找一只淘气的小松鼠,可直到我们的脖子又酸又困,松鼠也没有从他躲藏的树枝后露出头来。嗯,松鼠肯定看到我们了,他不想让我们看到它,齐力格说。你不要着急,我以后一定带你来看它。嗯,又是以后。
        这里有好多蜗牛呢。
        那我们找吧。
        齐力格朝一个窝里看了看说,太晚了,我明天给你找。我说好吧,好吧。
        我一回头,齐力格不见了。山顶上没有,树后面也不见。我有些心急,想他是不是从陡坡上滑下来了。正着急呢,一个瘦瘦的小脑袋从一棵枯树后面露出来,冲我喊叫起来,你来——你来看啊,蜗牛。蜗牛,我一下跳起来,朝他前面的绿草地跑过去。啊,果真是蜗牛,小小的一个黑脑袋,四个黑触角,两只长,两只短,透明的软身子,在贝壳里扭啊扭的。
        你看,它咋爬的?太难看了。
        我细细一看,真的很难看,它先把头缩进壳里,扭来扭去,慢腾腾的,好不容易头出来了,身子也跟着拉出来好大一截子。
        我们要下山了,齐力格有些舍不得我走。你送我吧,我说。他跑进屋很久才出来,身后头跟了3个比他大的女孩。我明白了,他太小了,家里人怕他跑丢了。这是给他护驾呢。地上的蚂蚱实在太多了,在人眼前跳来跳去,好像满世界就剩下蚂蚱了。他蹲在地上,一蹦一跳,俨然一只青蛙,一会,小手里就握了七八只蚂蚱说:“给你,回去装在瓶子里吧。”我真是进退两难啊,看着蚂蚱乱蹬的四条腿儿,我心里发麻,不接他的礼物,我心里内疚,哎。
        齐力格陪我走了一段山路,一会摘下花儿给我,过一会,又爬到土坷垃上,那里有秘密的深草,草里有躲藏起来的野草莓,他摘下几个,跑来,放我手里,看我塞进嘴里。便笑一笑,高高兴兴地蹦跳着走了,又爬上去,再摘来几个。就这样,填了我一肚子草莓。他的小鼻子上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了。
        就在他忙着给我摘草莓的时候,他的家人骑马急匆匆地赶来把他驮走了,我连一张相都没顾上和他照呢,真遗憾啊。我现在努力想想,只记得他小小地站在那里,一双小豆豆眼,漆黑漆黑的。(图片均由精河县委宣传部提供)
    巴音那木风景。
    梦幻般的都拉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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