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这份念想就会生根发芽。“家眷车”便是在这种心境中产生的,尽管路途艰险,可挡不住亲情的牵挂。
于是,进疆投亲的妇女儿童来了。她们乘坐的是木轮铁瓦的骡马车,车上装有可遮风挡雨的棚子,车里放有被褥和简单的日用品。
这就是所谓的“家眷车”了。每当在电视、电影中看到依门而立送丈夫远行的妻子,我的心中就会漫出一股悲凉。女人们可怎么办才好?不是悔叫夫君觅封侯,就是后悔嫁做商人妇。
赶大营不知使多少家庭骨肉分离。当大营客们以无比的热情投身商海,创造出巨大的社会财富时,他们同时也牺牲了家庭的温暖。无数多情女子的泪水流在大营客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也为津帮的辉煌埋下了种子。
“商人重利轻离别”,还好津帮商人没有像其他商客那样,把妻儿扔在家里,自己在外什么都不耽误,家中的女人等到青丝变为白发之时,或许能用生命换一座贞节牌坊给后世瞻仰。这样的一生,让今天的女子不敢想象。“赶大营”带动了新疆的货运,而商务的平凡往返又使客运生意逐渐兴起,“家眷车”便是其一。
家眷车的出现还带起了一个新的行当——往来护送妇女儿童的护车人。这一行里最有名的是一个叫刘万荣的杨柳青人,他由于胆大心细,对护送的妇女儿童关怀备至,接来送往40余年从未出过差错,曾被主人待以“十字披红”的最高礼遇。
初期赶大营到新疆谋生的人,都不带家属。一没钱、二没房,只好铆足了劲儿先赚钱。因此对第一批大营客来说,他们至少有15年光阴无法真正与家人团聚,这的确很残酷。到光绪十八年(1892年),终于有了带女眷来新疆的先例,家眷车也就应运而生。
家眷车有“整票”和“半票”之分。整票收银50两,可以全程坐车。半票收银25两,但只能坐半天车,另外半天要徒步跟车行走。
透过历史的烟尘,我仿佛看见了大漠深处缓缓驶来的家眷车。车上坐着心绪不宁的妇人,她一边心疼地看着车下挑着货担跟车的丈夫、一边哄着要下车玩的孩子。
跟车的男人盘着发辫,打着绑腿,脚上妻子做的那双圆口黑布鞋已经看不出模样了。男人挑着担子跟着车走,其实是一路小跑儿。
遇到有集镇的地方,男人还要不断招呼生意,把担子里的东西一点点卖出去,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支。担子里的东西越卖越少,随时还要添一些小商品。
一路喘着粗气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在车前笑闹的孩子,他的心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妻子坐在后院的炕上纳着鞋底,炕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茶,锅里是又大又圆的白面馒头,长大的儿子在前院柜上拨弄着算盘……他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笑了。
这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和热爱这个人间的理由——过好日子。他们咬着牙、怀揣着这个理想一步一步挺到了他们即将圆梦的地方——新疆。
(乌市 李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