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内容
像许多北漂一样,宋雪在北京一直想着出人头地,直到40岁之后,她的生命才觉出一点松弛,之前十几年都是紧绷着。
从新疆霍城县到北京,需要一个星期的路程。1988年,一个眉眼标致黑黑瘦瘦的姑娘先坐上霍城县到伊犁的汽车,到伊犁后,再坐上两天两夜颠簸的汽车到乌鲁木齐,这个操着熟练的哈萨克语、维吾尔语的锡伯族姑娘,带着几个伽师瓜坐上前往北京的绿皮车,是硬座,她把伽师瓜拴在座位下,睡着了,梦中她穿越中国大地,醒来时,伽师瓜滚了满车厢。
东三环北路没有燕莎
只有唱歌的梦想
1992年的东方歌舞团还在东三环北路4号,周围一片荒芜,东边是麦子地,没有燕莎,没有东三环,但这里是所有唱歌人的梦想之地,那时东方歌舞团大腕云集,王昆、程琳、成方圆、朱明瑛、郑绪岚、李谷一……宋雪也加入到这个团体,第一年的实习工资80元。
她安静地待在宿舍里,听着那些鲜亮的演员们谈论化妆品,穿着名牌的衣服,默默不语。后来她和另外一位女歌手组成了“东方女生二重唱”,她从一个女中音转型成为演唱东南亚民歌的歌手,开始在各种演出中有了自己的位置。“那几年,就是一直出差,去全国各地演出”,记得有一次到外地连续演出一个半月,回来后发了8000多元的工资,她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心里怦怦直跳:这些钱,该怎么花呀。
从上春晚混脸熟到离开舞台
十几年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人记得有过一个叫宋雪的女歌手了。1996年,团里换了领导,她和搭档的二重唱组合被瓦解被封存,她失去了演出机会,残酷的生活又把她打回一个普普通通无人问津的新疆姑娘。
那之前她已经上过几次春晚,混了个脸熟,经常一起演出的都是各路大腕,她恍惚觉得自己有点名气,她家乡的媒体称她是“天山脚下飞出的金凤凰”,她少年时的老师都为她感到自豪。失去演出机会后她一下子无所事事,看不到出路,蜗居在一个老旧的民房中,心情压抑,甚至想过自杀。
最后还是离开了东方歌舞团,离开了舞台,那个让她收获了青春年华,还收获了一段刻骨爱情的地方,她选择去北大读书。
在北京被一群头衔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今,她和老公住在北京的东北角,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梦想着有个美妙的庄园,做一个沙龙女主人,整天在美丽的华服中度日。她自嘲说:你看,双鱼座永远都是这么浪漫这么不切实际,哪怕都过了40岁。
直到40岁之后,她的生命才觉出一点松弛,之前十几年都是紧绷着,像是一根越扯越紧的丝线,差一点就断了。像许多北漂一样,她一直想着出人头地,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她从新疆的小县城来到北京,一只丑小鸭一点点变成白天鹅。如今一家人都在北京落地生根,老家的大房子甚至都卖掉了。
而现在,宋雪开始无限地怀念新疆老家,开始想着落叶归根。她每年都会回到新疆。在北京,她是总经理、歌唱家、区政协委员、民主党派人士、成功者、金凤凰,被一群头衔包裹得严严实实;回到新疆的老家,她说着当地方言,跟朋友们聊天说笑,她只是出生在这里的一个普通人,和以前一样的疯丫头。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赵子云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王嘉宁 实习生 吕一品
【本期客座】 宋雪 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新疆伊犁霍城县,双鱼座,80年代从伊犁地区歌舞团考取天津音乐学院,毕业后来到北京,1992年加入东方歌舞团,女中音歌唱演员。后来创办自己的文化公司,从事演出策划方面的工作。
■ 客“弹”北京
记者:如果叫你不假思索地把北京比作一种动物,你觉得它是什么?
宋雪:一条龙。它庄严,有震慑感。这城市里鱼龙混杂,许多人想跳进这个龙门。我很长时间里,都觉得这是别人的城市,哪怕我的家人也都在这里。我听着卷舌的北京话不亲切。但这几年,我开始依赖这里,每次出差,一回到北京就觉得踏实了。
记者:在北京这些年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比如当年离开东方……
宋雪:我对东方歌舞团很有感情,感觉生是它的人,死是它的鬼。我和许多歌手不一样,她们有人捧着,而我只有努力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才能生存。现在看来,我没有什么后悔的,反而收获了许多。
记者:作为歌者,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舞台生涯太短?
宋雪: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歌唱,离开东方之后,我开始试着做演出,往往是和各地政府合作,组织一场晚会,很多时候我是组织者、承办者、歌手和兼职主持人,这是个苦差事。我接下来最大的梦想是出一张唱片,我学了九年的女中音,后来唱了几年的东南亚民歌,可我是新疆人呀,我会熟练的哈萨克语、维吾尔语,我要出一个新疆民歌的唱片,40岁以后,会对这些有不一样的理解,年轻时出唱片往往想着名利,现在就是想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可能就更纯粹。
记者:你如何理解这将近20年的北京生活?
宋雪:我一直好强,以前的同学朋友都觉得我生活得很好,但是谁又知道我的苦累。最大收获是我的老公,我们在一起17年了,还有什么比一段幸福的爱情生活给人更大的安慰?
记者:从一个歌手的角度看,现在的演出环境与90年代初有什么本质性区别?
宋雪:现在更开放,也有更多的机会,当时还有点计划经济的影子,市场不开放,许多演员还是在各种国家单位,享受各种待遇。而现在演出市场商业化程度高,有才华的人会在市场上获得认可。以前我们组织演出也上过当、受过骗,说得天花乱坠,中间人却卷钱跑了,现在市场也规范很多。这是一个华丽而美妙的时代。